“应该不止会骂我。”
谢缈弯起眼睛,摸了摸她的脑袋。
值此晨光大好的清早,雾气早在大盛的日光里散了个干净,两人起床后洗漱完毕,便在桌前用早膳。
“姑娘!”
子茹匆匆跑上阶,还未进殿便开口唤。
直至她踏进殿门瞧见坐在戚寸心身侧的谢缈,便当即垂首行礼,“陛下。”
“徐世子走了?”
戚寸心端着小碗,问她。
今晨徐山岚便要离开月童,她特地让子意与子茹出宫送行。
“走是走了,但是,”子茹气还没喘匀,便接着道,“但是今早裴小姐也去城门口了。”
“湘湘也去了?”
戚寸心有些惊诧,她顾不得用饭,汤匙碰撞碗壁发出清晰的声响,“她去给徐世子送行?”
“是的。”
子意进殿来,朝帝后二人行了礼,随即接话道:“奴婢亲眼瞧见裴小姐将半块血红的玉珏送给了徐世子。”
“血红的玉珏?”戚寸心有点摸不着头脑。
“血玉珍贵,一向是裴家儿女的定亲信物。”谢缈抿了一口茶,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。
“奴婢的确也听到了信物二字……”
子意今晨带着子茹赶至月童城门口时,天色还未亮透,灰蒙蒙的,雾气缭绕一片,马车辘辘的声音戛然而止时,那车上便下来一年轻女子。
正是裴府大小姐裴湘。
她未脱下一身素服,仍在为裴寄清守孝,被身边的婢女扶着,素白的裙袂在晨风里摇曳。
“徐山岚。”
她开口,抬眼看向马上的青年。
身披盔甲的青年才一听她的声音,瞧见她在面前站定,他便有些不知所措,踌躇了一会儿才下马来,唤了一声,“裴小姐。”
“我喜欢风筝,尤其是蜻蜓风筝,七年里,每回我生辰时都会有一只蜻蜓风筝落进我院里,即便我不在月童,风筝也是照落不误,”裴湘垂下眼睛,打量自己手上那只浓墨重彩的蜻蜓风筝,“今年可巧,风筝落了两回,这只便是昨日刚落的。”
徐山岚听见她的这番话,嘴唇不由紧抿起来。
她的衣裙白得像雪,可她手上的风筝色彩却亮得晃人眼睛,他不自觉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,他的掌中还残留着一点彩墨。
怕色彩易褪,他特地选了最好的彩墨。
“我听皇后娘娘与你们侯府的二公子说……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
她话才说一半,他便忽然打断她。
裴湘沉默片刻,那双眼睛静盯着他,随后才道,“我知道在新络时你替我请过救兵,我也知道这风筝是谁的,我没有多少耐性与世子拐弯抹角。”
“我裴湘这辈子最后悔的事,便是在祖父在世时,忤逆他太多,孝顺他不够,他看人,比我看得清楚。”
徐山岚乍听她此,他一瞬抬头,仿佛隐隐觉察出了什么,却又有些不敢信,“裴小姐……是何意?”
“这半块玉珏是世子当初退还裴府的。”
裴湘抬手,原本藏在她衣袖底下的手掌展露出来,露出其中殷红如血的半块玉珏,“若今日世子愿意收下,便是你我重续旧约,若世子不愿收下,那么便当我今日只是来替世子你送行。”
她一番语看似隐晦,其实也无比直白,更加坦荡潇洒。
徐山岚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半块玉珏,他嘴唇动了动,多年隐忍的心思此刻在胸腔里翻沸,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,可还没触碰到她手中的玉珏,他又忽而停滞。
他对上面前这年轻女子的一双眼睛,无论过去多少年,他发现她的这双眼睛在她心头还是一样的难忘。
“裴小姐,这不是儿戏。”他的嗓音有几分艰涩。
“若非是深思熟虑,我今日也不会来。世子也应该知道我的过去,若世子介意,也是人之常情,这天下好的女子多的是,世子也能从中觅得良偶。”
她说着,便要收手,岂知站在她面前的青年瞧见她要收回去,便急匆匆地抓住她的手。
一霎寂寂,目光相触,他像是被火焰燎了手掌似的,一下缩回去,“是那苏云照有心欺你骗你,你非圣人,又如何能够辨别他的真正心思?”
他的手指蜷缩起来,“也怪我。”
“怪我还没与你争取过,便先交还了这信物,错失了你……”
这一瞬,徐山岚终于鼓起勇气,伸手拽着她手里那枚玉珏的流苏,将玉珏握进自己的手